東西問丨隋文杰：千年龍舟怎樣“劃”向海外？

日前，華僑大學體育學院副教授隋文杰接受中新社“東西問”專訪，講述龍舟運動如何從“民俗符號”發展為“國際語言”。

現將訪談實錄摘要如下：

中新社記者：從中國傳統民俗活動到備受歡迎的運動項目，龍舟運動的傳播經歷了哪些階段？哪些因素推動了其在海外落地？

隋文杰：龍舟運動的傳播主要歷經四個階段：其起源于戰國時期，承載著祭祀祈福的意義，明清時逐漸民俗化、競技化；19世紀中葉起，華僑華人將龍舟文化帶到東南亞、美洲、歐洲等地，成為維系社群文化認同的象征；1976年，首屆香港國際龍舟邀請賽舉行，龍舟運動邁向國際化，隨后國際龍舟聯合會成立并統一相關規則，加速其競技化進程；21世紀后，龍舟運動融入環保、公益等多元內涵，在美國、澳大利亞、德國、阿根廷等地形成本土化，實現跨文化融合。

龍舟運動能在海外落地生根，主要得益于五大關鍵因素：華人社群通過組織節慶活動，為龍舟運動的傳播奠定基礎；中國將龍舟運動作為重點文化符號推向世界；國際體育組織制定規則、舉辦賽事并進行商業化運營，推動龍舟運動職業化；龍舟運動的競技特性契合西方價值，電視、社交媒體的推廣讓各族裔民眾了解該項運動并積極參與。此外，龍舟運動蘊含的團隊協作等理念，使其廣泛應用于企業文化、教育等場景，增強了全球適應性。

當地時間2025年5月24日，第三屆“文化中國·開普敦龍舟節”在南非立法首都開普敦舉行。 中新社發 弗雷德·巴克 攝

中新社記者：龍舟運動在海外傳播過程中，面臨的最大挑戰是什么？如何克服這些挑戰？

隋文杰：當前龍舟運動在海外傳播推廣面臨的挑戰，本質上是文化符號與全球語境的適配性問題。文化差異與語言障礙不僅導致龍舟文化在跨文化傳播中出現意義損耗，更使龍舟運動在海外常被簡化為單純的水上競技，其蘊含的集體主義精神、天人合一理念、端午民俗等文化內核難以被有效解碼。

這種認知斷層背后，是不同文明話語體系與價值認知的結構性差異，加之部分海外傳播仍停留于表層展示，缺乏系統性、在地化的敘事重構，使得龍舟文化難以真正融入當地社會。

龍舟文化海外推廣需要創新傳播模式。一方面，應充分運用短視頻、直播等新媒體手段，構建線上線下融合的立體化傳播矩陣，增強互動性與參與感；另一方面，要深化文化內涵的闡釋與傳播，系統梳理龍舟文化的歷史淵源、精神內核，以國際化敘事視角，將團結協作、奮勇爭先等價值理念與全球共通的文化認知相聯結。

例如，在建立專業化訓練體系和賽事標準的同時，將祭龍頭、鳴鑼啟航等傳統儀式納入賽事流程，使文化元素與競賽機制相互嵌套，強化文化氛圍。此外，推動龍舟運動進入海外校園和華文教育體系，開發文化課程與教材，使其成為文化傳播的教育工具。

同時，建議加強跨文化傳播人才隊伍建設，充分發揮海外雙語教師、留學生等群體的橋梁作用，以本土化表達推動龍舟文化的精準傳播與深度認同，助力龍舟文化在海外實現更廣泛的傳播與更持久的生命力。

華僑大學龍舟隊正在進行訓練。 受訪者供圖

中新社記者：龍舟運動育僑的核心內涵是什么？其在傳承中華文化方面有何獨特意義？

隋文杰：龍舟運動不依賴語言即可參與，適合華裔新生代與非華裔友人共同體驗，是華文教育之外極具包容性的中華文化實踐場域，有助于建立跨代、跨族群的文化認同。龍舟賽事常以僑團、宗親會、學校為單位開展，是僑社自我凝聚、代際聯結的重要方式，能有效激活族群歸屬感和集體記憶，是文化認同的“活場景”。

龍舟運動育僑的核心在于將體育競技與文化教育有機融合，借助其強烈的儀式性、協作性和象征性，實現文化認同、語言習得與情感凝聚的多重育人功能。

龍舟賽前，為龍舟進行點睛。 受訪者供圖

中新社記者：龍舟“劃”向海外的過程中，華僑華人發揮了怎樣的紐帶作用？對華僑華人促進龍舟文化與世界多元文化交流融合有哪些建議？

隋文杰：華僑華人通過傳承文化內核、組織國際賽事、促進社區融合，成為連接中外龍舟文化傳播與交流的關鍵紐帶，有效將龍舟運動的中華文化內涵轉譯為本地社會易于理解的語言與符號。

龍舟運動在不同地區的推廣方式因文化背景、政策支持和社會需求而異：東南亞強調文化融入與政府聯動，歐美注重體育競技與商業運作，非洲和中東鼓勵社區參與和跨文化對話，有的地區堅持探索教育合作與創新融合。盡管存在差異，但共同目標是通過這項傳統運動，促進中外文化交流，增強華僑華人的文化認同與社會凝聚力。

未來，龍舟文化的傳播可借助華僑華人資源，在海外舉辦龍舟文化節，融入中國傳統元素如舞獅、戲曲等，吸引當地民眾參與，也可利用新媒體平臺制作系列短視頻，講述龍舟文化故事，讓世界更好理解龍舟文化，促進龍舟文化在全球的傳播與交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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